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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言谈间尽是志在南朝的决心,可再去看纸上,他执她手写的这一句却分明是南人吴均的“艳裔阳之春,携手清洛滨”了。

诗如月华,湛然清丽。写一对有情人,在春花妩媚的艳阳春日,携手行在洛水之滨。

念阮知晓南朝诸家里他偏爱吴均,前世他把太阿赠她时所咏亦是吴均的《咏宝剑》,后来更是为他《与朱元思书》中所写的富春江美景挥师南下。但此刻所写这一句却很有些调情的韵致。

她脸上好容易褪去的潮红重回颊侧,不自在地挣了挣:“妾是个女人,妾不懂这些。陛下和我说这些做什么?”

不懂么?岳父大人分明说她也极喜欢诗书的。

嬴昭并未拆穿她,把她手一握写起了张衡的《归田赋》:“江左文脉昌盛衣冠风流,总有一日,我要饮马长江,攻陷石头城,让文脉重归洛阳,再现太康年间的盛况。”

“然后,朕也想和念念携手去洛水边看看,共赏仲春令月的时和气清。”

攻陷石头城么。

纤手随他动作无意识擎笔书写,念阮心下恍惚。

她知道他会把北靖治理得很好,眼下北靖是不如南朝文脉昌盛,但两年之后,他在苏衡的建议下抑佛尊儒,建国学、太子学、四门小学,大兴文教。以至于数年后,那些个视洛阳为荒土的南朝降臣也不得不叹一句“衣冠士族并在中原”。

可是,他到死也没有渡过长江。

嬴昭见她不语,到底有些挫败,他本是想把自己的抱负志向都告诉她,这条路太长太孤独,他想有个人可以和他一起走。从前他从未想到这个人能是自己的妻子,在他眼中,女人只该身在他的羽翼之下。是皇叔的一番话和那个昭示未来的梦让他意识到,她不该只是他珍藏于牢笼的金丝鸟。

他得教会她独自飞翔,若有朝一日他先她而去,她方能自保。

嬴昭眼睫微垂,将一瞬间的黯然掩在半明半暗的光影里,笑道:“念念不是有话要对朕说么?怎么倒不言了?”却在软榻上坐定,把人揽在怀中置于膝上。

身下又是那条烫人的凶兽,隔着秋日渐厚的袍服,也不忘对她逞凶。念阮脸上微红,碍于有求于他却不好推开,强作镇定地说起了前事:“陛下真的要升我哥哥做散骑常侍么?”

“是。你不愿意?”嬴昭手掌轻在她背心柔抚,渐却心猿意马起来。念阮轻轻摇头:“妾何敢对陛下的决定有所指摘。只是……只是家兄志在山野,如今这般卷进中枢里,想必非他所愿,家母也有些不安……”

“念念怎知如今这般非他所愿?”嬴昭斜睨她一眼,面上大有奇怪之态,“苏卿曾对朕言,平生所学,志在报效朝廷。你却说他志在山野,莫非,是在指责你哥哥也是那‘诱我松桂,欺我云壑’的欺名盗世之徒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