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尚书台今日来送太后身后事的奏折。

太后下葬在即,太常寺选了北邙山先帝陵园内一座后妃陵墓供其长眠。至于谥号——大臣们议定的谥号是“幽”。

政令不通曰幽,祸乱纲祭曰幽,不明礼仪为幽,总之,这是个恶谥。

念阮把大臣们的讨论和上书都念给他听了,本以为他会欣然同意,可嬴昭沉默了许久,最终叹息了声:“改为‘宣’吧,也别葬在先帝陵园里了,在先帝陵东部另起一茔,因山而封,以皇后礼下葬。”

念阮执笔的手迟疑不定,疑惑地看他。

宣是美谥,太后逼死他生母,鸩杀先皇,还屠了他舅氏满门。时人视死如生,对身后之名同样看重,她实在难以相信他会给太后一个这么好的谥号。

至于另起一坟——太后生前便说过的,死后不与先帝合葬。他竟也考虑进去了。

“于公,太后至少教会了朕如何做个勤政爱民的君王,还为朕除去了意欲作乱的太原王,担得起这个“宣”字。于私,幽这个谥号也有损先帝的颜面。”

嬴昭倚于床靠上,浓黑眼眸沉静如玉。

太后的确是对他不好,可到底算是个合格的女君,执政十余年间,国家国力蒸蒸日上。他理应公私分明,希望将来,青史留给自己和太后的都能是公平公允的评价。

念阮仍是没动,只神色凝重地望着他:“陛下确定如此么?”

如今太后自杀,她叔父只是上交了兵权并未受到波及本就招人议论。他给太后加美谥出发点是好的,怕就只怕有些人误以为他对萧家无底线的纵容,从而人心思变。

她虽相信他压得住,却也不想他多思伤神忧劳成疾。

“写吧,就这么办。”

念阮遂提笔在皇帛上写了批复,放下朱笔,喃喃称赞了他一句:“陛下真是公私分明。”

她话里话外分明是不赞同他如此安排的意思,嬴昭一笑,凉凉睨她一眼:“我这辈子,大约只对一个人、只在一件事上有过私心。自然担得起这一句‘公私分明’。”

念阮红唇瑟瑟地轻抿了抿,她当然知晓他口中的这个人这件事是谁,方想反驳他几句,殿外突然传来了焰火在天空炸裂的声响。两人都不约而同地往窗边看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