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嬴昭把她光露的身子抱离些许,耳尖却红如滴血,佯作不在乎地道:“真心想谢朕,就把身子养好。早日,为朕生个皇子。”

他是天子,天子不能没有继承人,生育这一关她迟早是要过的。他只希望她能把身子养好少受些苦,免得像太后一样,亏空了身子。

念阮眼睫一颤,低下了头。两世夫妻,她最愧疚的就是这个。上一世她入宫三年独占恩宠也没得过一子半女,连怀孕都不曾,太医丞诊断她难有孕事后,他从宗室中选了年已十二的高祖之孙、堂侄河间王嬴祐为太子,悉心教导。

嬴祐为太子之前尚算知礼,可做了储君之后,骨子里的顽劣便渐渐暴露。他不好书学,更做不到嬴昭这个便宜爹对他仰光七庙俯济苍生的期许。而她身为太子名义上的母亲,比太子大了还不到十岁,与他非亲非故,自然更管不下他。

建元十九年孟春,嬴昭北上巡幸六镇,命太子监国。他离开后,嬴祐杀害老师逃回河间,她下诏追捕太子,却被时任司州刺史的叔父萧朗横夺玺绶,假传她诏命起兵拥立京兆王。好在嬴昭及时赶回,一场叛乱才被迅速平定。

教导太子是她职责,太子杀师悖父如同谋反,他对她失望不已,更认定她和叔父密谋要反他嬴氏江山,将她关进崇宁寺里思过。

从前她一直逃避回忆这件事,只因她也心知这事完全是由她不能生育所引出来的。可那时为了恨他,她始终逃避、拒绝面对自己的过错。如今既知前世除了他把她丢在崇宁寺里两年以外皆是误会,却不能再自欺欺人了。

“陛下,抱抱妾吧。”

她嗓音微哑,眼边已泛出一圈泪花。一双柔荑主动地揽住了他。

嬴昭直觉她情绪有些不对,却也怕她再来撩拨自己会忍不住,大手轻抚着她泪光盈盈的脸,轻轻一吻落在她鬓角,温声地劝:“早些睡吧。明日,还要陪太后去北邙山选址呢。”

飞雪融融,殿外的月光渐渐淡了。朔风轻拍殿檐窗棂,一夜铃铎轻响。

次日清晨,太后与皇帝文武百官浩浩荡荡乘车辇前往位于宫城之北的刑场,此乃前晋时晋武帝讲武的宣武场,北临邙山,以图犯人死后直接安葬之便利。

燕淮身为人子亦在队伍之列,被允许提酒前往刑场与父亲做最后的告别。

太原王之罪,廷尉叛的是车裂。偌大的刑场被木栅圈起,四周围满了执戈戍卫的羽林卫。重臣宗室分列座次席两边,皆有些骨寒。

太原王伏诛,他们本不用来观刑的,但太后意欲借此震慑旁人,特地叫上了文武百官及皇帝一起来观刑。

刑场的地面上积了一层薄薄的积雪,内外寂静如死,只听得见拴马桩上拴着的五匹枣红色的大宛良马咴咴地抽着气。太原王及几个儿子身着单衣,皆以绳索缚着,如牲口般扔在草垛上。燕淮沉默地提酒走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