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8章 第38章

藏鸾 白鹭下时 2783 字 2022-11-30

薛稚却微微一愣,抬起眼来直视于来者。

宫人不卑不避地迎着她视线,看着她的目光似乎格外殷切。

仿佛感知到了什么,她自宫人手中接过银筷,夹过方才对方夹过的那块糕点,放入口中。

贝齿轻咬,糕点的清甜在唇齿间四散如涟漪。她咬到一张湿而硬的笺纸。

那一瞬,薛稚胸腔里一颗心瞬然加快,有如擂鼓一般。

“公主可喜欢?”宫人又神情恳挚地追问。

当着芳枝等人的面儿,她自是不能有任何诧异的反应,只微笑着,向来人点了点头。

宫人亦一笑;“那小奴就退下了。”

芳枝出去送客了,遣走所有的宫人后,薛稚才敢将口中的糕点吐出,将那张笺纸取了出来。

是万年公主的来信。字也很少,只言明日夜间会有人来接她,送她出宫。

明日?

她不知为何偏偏是明日,来人又是否可靠。她想,这封密信又是否是假的呢?会是皇兄的试探吗?

一切的一切都是未知,可,她好像也没什么可以退缩的后路了……

为这一句简短的话,薛稚魂不守舍,在书案前看着窗外染上金黄的紫藤花,支颐静思,一直枯坐到了夜幕降临。

她才失身于兄长的时候也常常是这样,可以一整天都不说话,知道她有心事,青黛木蓝都会意地没有靠近,只在心里担忧着,公主近来忧思的时间是越来越长了,这样可对身体不好……

宫漏清沉,红墙上的花影也渐渐为夜色黯淡,再一点一点重新染上明月的清辉,已是戌初。

是该用晚膳的时候了,芳枝进来问是否要传菜。她没有胃口,沉沉叹了口气,舒缓着因久坐而僵硬的身体,预备洗漱。

偏偏此时身后响起宫人的行礼声,桓羡推门进来,她下意识地一颤,屈膝行礼。

一进来就瞧见她愁眉微颦地发怔,不用猜他也能想到在想谁,桓羡于心间冷笑一声,面上却是春风和煦,上前将她扶起:

“还在生气?”

薛稚回过神,又想起来上一回中秋前夜的事儿,她好像是应该为那一碗没有到来的避子汤生气的,便顺势低了眉目,讷讷地说:“我不该生气么?哥哥是天子,一言九鼎,却如此戏耍于我……”

桓羡霎时明了。

她是在说当夜的事。

不久前他的确答应过她可以先不生,并以此为由没收了她的医书,不允她避子汤,但也克制地没有弄在里面,故而起初她没有怨言。

但当夜率先打破这个局面的是他,如此一来,自己似乎的确做的有些不地道。

便也没生气,只道:“不是答应了要陪着哥哥么,怎可能一辈子不生孩子?”

薛稚哑然,只一张白中透粉的脸又苍白几分,明显的抗拒。

他只能视而不见,安抚地拍了拍她背:“用膳了没有?哥哥陪你。”

他来找她自然是为了那件事,夜里洗漱过后,瞧见落在自己身上的炽热目光,薛稚霎时明了他今日来找自己的目的。

她不是矫情的人,纵使恼得在心间暗骂是自己高看了他,也假意乖顺地臣服了他。

事毕之后,薛稚薄汗涔涔地贴在他胸口徐徐平息,满面娇红,吐气如兰。

桓羡由着她缓,一只手臂轻箍着她,发烫指尖,轻轻搭在妹妹裹满薄汗的眉眼上。

“明日似有雷雨,我得出宫去蒋山一趟,夜里兴许赶不回来。”

片刻的沉默后,他忽然开口。

薛稚为之一愣。

他和她说起明日行踪做什么?

方要敷衍地道一句“路上小心”,忽想起白日之事,心又砰砰跳得极快。

躯体紧贴,彼此的脉搏心跳自然瞒不住。桓羡不明所以地瞄她一眼,视线对上,她有些心虚,伸长双臂搂住他脖子,主动问:“哥哥去蒋山做什么?”

“去祭奠。”桓羡神情淡淡,眼里的柔情一瞬冷淡许多。

薛稚并未察觉。

不知是否是她错觉,今夜的皇兄倒比往日温柔许多。或许是他今日心情尚可,又或许,是因为他正沉浸在这场演绎“兄妹情深”的幻梦里,便也配合地没有打破这份虚无。

次日,阴云密布,鸟雀低回,天空黯淡得好似秘色瓷的灰白瓷胎。

秋风习习,刺骨温冷。这似是落雨之兆,她有些头疼夜间逃走之事,心不在焉地唤了青黛她们将帘栊下放出去的鸟儿叫回来,又唤芳枝:

“陛下今日去蒋山做什么呢?”

昨夜那会儿她脑子发昏,这时倒是想起来了,大楚的皇陵就修建在丹阳郡的蒋山一带,可这日子非节非祭,他去皇陵做什么。

芳枝似有些犹豫:“回公主……今日是姜太妃的祭日,陛下去蒋山,当是去祭典太妃的陵寝了……”

“姜太妃?”薛稚微微迷惘。

她并不记得先帝的后宫中有姜姓妃嫔。

见她似不知情,芳枝更加迷惑:“是啊,就是陛下的生母姜太妃啊。公主是不知么?”

但薛稚的反应却更令她疑惑:“陛下的生母不是太后么?”

两人都齐齐愣住。

这时青黛快步走上前来,将一件薄毯披在她身上:“公主莫站在风口上了,咱们进去吧。”

薛稚会意,和她走到了内室。留芳枝一个人立在外面,尚自纳罕。

她听说太妃身殁当日正是公主叫走陛下的,等到陛下赶回,太妃已经身亡。怎么公主自己像是完全不知道这件事呢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