90、90

()祁言低喘着气,猝不及防被摁坐下,腰上倏地缠了一条细瘦的胳膊,力道之大,仿佛要将她截断。

耳畔传来一声轻语,她愣住,恍然间以为自己幻听。

她转动有些僵硬的脖子,侧头,看到一双幽深漆黑的眼睛凝视着自己,心脏猛跳了下,她又垂眸看向箍在自己腰|间的手,细白,纤瘦,手背浮着淡淡的青筋。

到此刻,她终于缓过神来。

是陆知乔。

那天收到女儿的消息,祁言难以置信,第一反应以为又是像上次秀展那样,陆知乔调动关系借工作缘由追过来。但很快她就否定了,她的行程只告诉了女儿一人,并叮嘱女儿要保密,她相信孩子不会泄露出去。

况且她要去好几个国家,计划是一个月,陆知乔再神也猜不到她什么时候会在哪里。

她相信是缘分,冥冥中心里所念的人,总会来到身边。

她在首都卡维尔玩了两天,没有特意寻人,走在大街上,小巷里,四处乱逛着,拍些风土人情,想看看两人能否偶遇。但两天下来,连个相似的影子都没见着。

后来她按捺住冲动,想着自己这趟来是旅游的,能偶遇算是意外惊喜,不能偶遇也不强求。

于是今天上午,她开车来到边境塔桑,看全非洲最大的猴面包树林,拍了几十张照片。结果回来的路上车子抛了锚,四周荒无人烟,手机信号又不好,她隐约看到这边有厂房,便想过来找人帮忙修车。

厂房看着近,实则距离很远,她连走带跑足足半小时才跑到这里,而后就听见一声巨响,险些没被吓死。

远远看见陆知乔,她以为是幻觉,刚到跟前瞧清楚了,就听见方才那个喊“陆总”的男人汇报情况,她当即放弃了找人修车的念头,干脆搭人家的便车走。

幸好遇见了乔乔,否则这些人不肯带她走。

乔乔说不会丢下她的。

祁言鼻子有点酸,眼睛弥漫着湿气,她不想被看见自己狼狈的样子,遂转过脸,低垂着眼皮。

外面人声鼎沸,黑人员工惊慌失措地往外涌,但有些人跑到一半,嚷了几句,又折返回去。

巨响忽而销声匿迹。

天空蓝得像被水洗过,阳光愈发热烈毒辣,鸟儿扑棱着翅膀掠过树梢,一派平静安宁的景象,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。

张总最后上来,他一屁股坐到陆知乔旁边,让司机开车,而后转头看了眼坐在陆知乔腿|上的陌生女人,一时目瞪口呆:“陆总......”

“我朋友。”陆知乔淡淡道,稍稍松了松手臂。

张总连忙点头,笑了笑,没再说话。

车子行驶在回程的公路上,速度比来时快了些,沿途风景依旧如画般美丽平静,亦没再听到巨响,似乎方才发生的一切都是幻觉。

每个人的表情从凝重到平平,再到淡然,弓着背扒住车座椅的同事往后一仰,放松下来,闭上眼睛养神。

平日在电视新闻里看到战争画面,大多数人都无法感同身受,体会不到那种恐惧,如今亲临纷乱之地,一举一动犹如惊弓之鸟。但终究是没有亲眼所见,抱着侥幸心理,渐渐放松了警惕。

陆知乔倚靠着车窗,一条胳膊紧紧箍着祁言的腰,鼻子闻见她身上的汗味,忍不住深吸了几口气,愈有些迷恋,遂另一条空着的胳膊也缠上来,将她半个身|子抱在怀里。

触感,温度,味道,都无比真实。

她将脸撇向窗外,眼睛湿了几遭,手指攥住祁言的衣角。

祁言身子微僵,低眸扫了眼横在身前的手,轻轻抓扣住,小拇指伸进她手心里挠了挠,似在安慰。

手指缩了缩,蜷得愈紧,钳着小拇指不放,祁言弯起嘴角,侧头往后看了一眼,不经意瞥见陆知乔微红的眼,心脏一缩,忙握紧了手。

她转过脸,不轻不重地抓着陆知乔的手,上半身因车辆行驶而微微晃动,隔着细薄的花袍子布|料,能清晰感受到背后软如棉花糖般的存在。她绷直了背,努力维持身体平衡。

本来就热,这下更热了。

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淌下来。

要命。

加隆国面积不大,城与城之间相距较近,约莫一个半小时后,车子驶入首都卡维尔,沿主干道一路直行,停在分司大楼门口。

边境荒凉,首都却是一派繁华景象,看着让人十分有安全感,随行的同事下来个个表情轻松,如获大赦,像是刚经历了一场鬼屋探险游戏。

张总接了个电话,谈到刚才的事。

陆知乔牵着祁言下车,紧扣的指关节微微泛白,生怕松一松这人就会消失不见。

大楼前中英双语“新北集团”字样醒目,祁言仰头扫了眼,恍然大悟,原来这里有分公司,她当时竟然没有想到过来转转,就这样白白错过了更早的偶遇机会。

车里最后一个人下来,她环顾四周,都是人家公司的职员,显然还有工作要忙,自己不好掺和,遂轻轻拉了拉陆知乔的手,小声说:“我先回酒店了。”

“酒店?”

“嗯,从南非北上,前两天刚到这里。”

只有注定的缘分能解释如此巧合。

两人凝视着彼此,陆知乔望见祁言脸上沾着灰尘,混了汗水显得脏兮兮的,不由拧起眉,忍住抬手替她擦拭的冲动,“不行,等一下我送你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