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11 章

宠症 木羽愿 2823 字 2023-02-23

虞清晚垂下眼,轻声打断她:“是他。”

秦悦柠顿时震惊更甚。

贺家的产业和总部原本都在燕城,最近却突然进军临城,各大行业都在大肆报道,包括贺氏对容氏地产出手的事,秦悦柠也早有耳闻。

容氏地产尽日股份接连下跌,已成颓势。虽然知道虞清晚并不在乎容家如何,但秦悦柠还是忍不住担心。

“就是他想买你的画?他为什么要买你的画?”

听着秦悦柠抛出的一个又一个问题,虞清晚却彻底陷入沉默里,不知道该如何回答。

她望着窗外急速向后驶去的风景,胸口忽而又泛起一阵莫名的酸胀情绪。

因为....

那是他们的过去。

明明破败不堪,却又在生命中始终无法割舍的过去。

-

八年前,临西又迎来了新的冬天。

那时候,虞清晚的身体很差,中症再生障碍性贫血,医院建议也只能保守治疗,每天喝中药,定期输血活检,徒劳地续着命。

冬日总是格外难熬,她几乎很少出家门,整日在家,也从没见过楼上住着的人。

家里只有养父母请来的保姆照顾她,每次保姆来时,闲聊时总要提到楼上住着的那家父子。

养父是个不折不扣的赌鬼,借了很多高利贷,以至于经常会有追债的上门,把铁门拍得哐哐作响,白天躲债,晚上醉醺醺回家。

儿子则是一个无人管教,不学无术的少年,整天和地痞流氓混在一起,年纪不大,却满身骇人的戾气。

有邻居说,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孩子,不管本质如何,时间久了,恐怕也早就烂透了。

总之,邻里街坊,没有人想和这家沾上关系,见着都是绕着路走,没人愿意与这家人来往。

以至于当楼上每每响起打斗声时,连个阻拦的人都没有。

保姆也总是提醒她,白天一定要少出门,上次来时还遇到有追债的往楼上那家的家门上泼油漆,吓人的很。

老房子的隔音很差,虞清晚搬进来之后,总能听见不绝于耳的打斗声。

某天夜里,楼上的男人突然回来了。

又是一次激烈的辱骂声,重物砸地的声音接连响起,听得人心惊肉跳。

虞清晚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,总担心真的闹出人命来。

最后,她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,打电话报了警。

警察很快就赶到了,红色的警车灯闪烁不停,催命符一样。虞清晚不敢出门去看,只敢躲在家里,直到世界都安静下来。

她坐在客厅,听见楼道里响起脚步声,不像成年人般沉重,才敢探出头去看。

脏乱破旧的楼道里,头顶坏掉的灯泡忽明忽灭,还有少年满是伤痕的脸庞,漆黑的眼。

措不及防的四目相对,虞清晚甚至忘了呼吸。

眼前的少年穿了件松垮的黑色背心,紧实精壮的手臂裸.露在外。

明明是不修边幅的打扮,却显得他身型格外颀长,浑身上下透着桀骜不驯四个字。绷紧的骨节,背脊,每一处肌肉线条都充斥着张力和不羁,像蛰伏在暗处的凶兽。

头顶坏了的灯泡不停闪烁,指间还夹着一根没燃尽的烟,猩红火苗摇曳,擦亮他的轮廓。

眉骨很高,冷酷又充斥着戾气的一双眼,线条凌厉,又透着颓废的倦怠感。

和虞清晚想象中的模样不太一样。

生得过分好看了。

也和周围肮脏破烂的环境格格不入。

光是看他的脸,怎么也跟传闻里的地痞流氓挂不上钩。

察觉到她的注视,少年懒懒掀了掀眼皮,高挺的鼻梁上有一道划痕,沾了血迹,眉眼俊美异常,脸上的伤口反而让他更多了几分痞气和桀骜。

他的手生得极为好看,修长的食指骨节上挂着可怖的伤,殷红的血珠顺着指骨一滴滴往下砸。

像是感受不到痛感,又或是对生命漠不关心的颓然。

连指间夹着的烟灰一截截掉落,少年也不曾理睬。

视线上移,只见他漆黑的眸底宛如坠着一片漩涡,深不见底。

而他,则任由着自己越坠越深。

这样的眼神,虞清晚曾经在医院的病床上无数次看到过。

那是身患绝症的人,对生命不再抱有任何期待或留恋的目光,冰冷又死寂。

明明还活着,却像是行尸走肉一般,了无生气。

心口忽然不合时宜地猛跳了下,虞清晚忍不住屏紧呼吸。

她从没见过,像他那个年纪,眼底却如此死气沉沉的人。

经过她身边时,贺晟的视线忽然瞥向她。

虞清晚的打量就这样措不及防被他捕捉。

顿时,她猛回过神,就像受惊的兔子,飞快地移开眼,不敢跟他对视。

楼道破旧的灯明明灭灭,少女纤长卷翘的睫毛在灯光下不停发颤,像随时振翅欲飞的蝶。

贺晟的眸色不受控制地顿了下。

下一刻,他的神情重新恢复冷漠,吸了口烟,然后面无表情地和她擦肩而过,走上楼梯。

直到刺鼻的血腥气擦肩而过,让虞清晚猛回过神。

她忽然又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叫住他:“等等....”

他的脚步停住,侧过头,居高临下地看着她。

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里拿着的药酒和棉签。

“这个,你拿着吧。”

少年的视线在她手里拿着的东西上停了一秒,眼底的情绪忽然有一刹那的崩裂。

像是难堪时被人撞破了伪装,他沉着脸,浑身上下散发着骇人的戾气。

看她的那一眼仿佛冷进了骨子里。

嗓音极尽冷漠,声线里像是淬了冰。

他说,“病秧子,少多管闲事。”

冷言冷语,毫不留情,说话好像都带着刺儿。

虞清晚知道他说的是什么,因为她报了警。

明明是该害怕的,可她也不知道那天自己是哪里来的勇气。

大概是因为不想看一个人破罐子破摔下去。

生命那么宝贵,她求之不得的东西,不忍心看人浪费。

“你受伤了,如果不及时处理,我还会给救护车打电话的。”

女孩的嗓音柔柔怯怯,说出来的话却毫不让步。

像是激起了他的兴趣,贺晟忽然兴味地笑了,抬脚走下一节台阶,突如其来地朝她逼近了一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