76、又一年

渭北春天树 休屠城 3727 字 5个月前

以往和突厥俱是强拳针对,一溃击敌,现在对方怀柔,倒一时没了方向。

太子妃闲暇之时,常招春天入太子府,有时下棋,有时说话,有时看看舞乐,偶尔太子也在,会一起说说话。

后来太子也很爱听春天说那一段西行的往事。

旅人们沿路生活,莫贺延碛的金钵谷,星星峡的牧民,铁勒部的锻房,贺咄的王帐和军营。

她隐去了很多细节,太子也不甚在意,但会问她:“李渭是谁?”

李渭是谁?

“他是个很厉害...很好的人。”

“是么?”太子挑眉,轻哼,“能有多厉害。”

想他堂堂太子,天之骄子,文韬武略,琴棋书画,也没有一人说他很厉害。

太子妃对春天的态度越来越热情,薛夫人对略有忐忑。

靖王从太子妃的态度中也揣摩出点意思,笑道:“太子殿下也不错,日后真龙,只是这条道未必好走。但一旦走成了,那可是...一人之下,万人之上。”

靖王是宗亲,勉强算的上是太子的表叔,再往下,岁官这一辈,离圣人更远了些,若是春天能往上走,对他有百利而无一害。

高门大户的日子并不好过,何况是天家,但...那可是天家啊。薛夫人这时心中也颇有些纷乱。

靖王道,“若真是太子的意思,逃的过么?”

薛夫人叹气。

她问春天:“你觉得段家二公子如何?娘觉得他...可堪良配。”

“瑾珂很好。”春天也知道母亲想撮合自己和段瑾珂,“但女儿对他没有男女之情。”

“那...太子殿下呢?”薛夫人问。

春天沉默。

近来太子妃召见她的次数越来越多,赏赐也越来越多,她也听见外头有些风言风语,回想起来,春天也隐隐觉得有异。

她一个不起眼的年轻女郎,和各高门的嫡女差的不是一点半点,如何能得太子妃的青睐。

她和太子也更熟了些,但若说太子对她有什么意思,春天看不出来。

河西涌入了大量从西域各城来避祸的富商。安万金和绿珠在甘州城和李渭重逢。

绿珠见到李渭,笑嘻嘻问他:“春天姐姐呢。”

李渭微微一笑:“一年多前,她从伊吾回甘州后,随即回了长安。”

绿珠略有惊讶,瞪着眼睛看他:“呀,你两人后来没成亲呀?”

李渭顿了顿,语气有些微的冷清:“我和她并非...那样的关系。”

绿珠眼珠子转了转,昂头哼了一声:“你又欺负她了?把她气走了?”

李渭失笑:“并非你想的那样。我何时又欺负她了...”

绿珠低头嘀咕了两声,给了李渭一个斜眼:“你在伊吾就欺负她,那天晚上她还哭了...”

绿珠猛然闭上嘴。

李渭听见此言,回头盯着她:“你说什么?”

绿珠闷头不说话。

李渭蹙眉,低声喝她:“绿珠!”

“伊吾那个晚上...就是你喝醉的那次...春天没和我在一起。她是从你房间出来,晨起才来寻我,让我帮她骗你...”

李渭猛然攥住了她的胳膊,双眸漆黑,锐利的盯着她:“你,说清楚。”

绿珠胳膊被他握的生疼,见他脸色阴沉,浑身戾气,结结巴巴,翻来覆去将那夜的事情说给李渭听。

李渭听罢,浑身冷汗,全身皆是针芒。

难怪是那样的真实...此后的梦再如何,也不如那夜清晰。

他真的...亵渎了她。

他喉间腥甜,双目赤红,扔开绿珠,大步走开。

春天自此待在青龙寺的日子更多了些。

夏日长安城有不少达官贵人至乐游原避暑,连日青龙寺里游人如织,香粉如云。

春天静心沉气,带着鄯鄯在僧房内枯坐。

等到夕阳半下,白云归岫,天气微凉

,春天会带着鄯鄯去山顶走走。

后来再回青龙寺,春天见寺门清净,御林军将青龙寺围的铁桶一般,不许进出,绕回后院,亦有守卫不得进,有认识的小知客道:“晚间寺里来了贵人,要和主持论几日法,不许闲杂人等进出。”

小知客指指天上。

原来是圣人亲临。

青龙寺进不去,住不得,没有法子,春天只得回靖王府。庆幸的是,青龙寺山脚下就有马车可雇用,不必双腿走回长安城。

她足下穿的是软靴,从山顶走到寺门,又从寺门走到山下,天气又热,已累出香汗点点,多时养尊处优的生活过下来,她也不是当时那个纵马闯荡,手心握缰磨出茧的小女孩。

马车行至乐游原上,暮色四合,游人三三两两。

有华丽车辇迎面驶来,车夫往旁避了避,等马车至前,却听见有人唤她的名字,原来是太子妃。

“今日太子殿下随御驾至乐游原避暑。”太子妃笑着向她招手,“本宫收拾的晚些,才赶到这儿。”

太子妃听闻春天要回靖王府,蹙眉道:“这可使不得,天已经黑了,你就带着个小婢女,万一出点什么事儿...”

她挽着春天的手臂:“跟本宫去行宫里住一夜,明日再回去罢。”

春天连连推辞,却被宫人们簇拥着往前,连车夫都驱散走了,心知躲不过,春天暗自塞了一锭银给车夫,请他即去靖王府知会薛夫人一声。

太子妃带着春天入了行宫,两人沿途观赏行宫景致,又被宫娥引着进了主殿,春天陪着太子妃说过一席话,便要告退歇息。

宫女的茶失手泼在了春天裙上。

而后又有宫娥指引春天去温泉沐浴,春天更衣之后,望着镜中的娇嫩的衣裳,抓紧了鄯鄯的手。

引路的宫娥将春天带出温泉池,左拐右弯,已离了原来的路。

她不认得行宫的路,却知道自己已被引到了陌生的地方。

“太子妃请女郎近前说话。”有宫娥提着灯笼前来接人。

夜黑漆漆的,近前是一盏盏绡纱宫灯,在温柔的夜风中摇曳生姿,远处是模糊的曲折线条勾勒,是精巧高耸的宫殿,再远处,什么都隐藏在黑暗里。

她站住不动:“夜已经深了,请太子妃早

些歇息。”

那宫娥眨眨眼:“太子妃请女郎近前说话,请女郎随奴婢来。”

这不是太子妃屋里的宫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