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85章

凰权 天下归元 2086 字 5个月前

她慢慢坐起身来,听见外院有传报的声音,朝廷宣她回京的圣旨到了。

她紧紧的握着锦被,将那一夜微湿的被端抚平。

这一年除夕,也便这么过了,长熙十八年悄然而又悍然的,叩响这天地之门。

正月十五,她启程回京,临行前书案上放着最后一封需要她处决的公事——秋氏女请与其夫和离。

秋玉落洋洋洒洒万字自辩状,与官府文书一起递上她的案头,其间大书特书夫君天阉,个性怪诞,因此所致的种种苦楚,当真万般委屈千种艰难。

她和李家已经决裂,如今一人搬离李家独居寺庙,作为第一个敢于在公堂上言及夫妻床笫隐私之事的和离女子,她被讥为伤风败俗荡妇,千夫所指万民唾弃,李家更扬言谁若判她和离必不死不休,江淮府不敢承接这案子,一直拖到年后,最后呈上她的案前。

凤知微对着那厚厚的官司文书默然良久,想着表妹娇纵尊贵的性子,她能顶着世间讥嘲做到这个程度,内心里执着的爱恋,想必早已灼烈如火吧。

那年常贵妃寿宴,她便已经看出秋玉落对宁弈的心思,原以为她嫁人会有所收敛,不想一个废了的夫君,终让她死灰复燃。

而李家少爷,是废在自己手上的。

天命注定,循环不爽。

多年前兰香院内激于义愤一朝出手让子蛋飞,多年后那溅射的鲜血终于落在自己脚前。

凤知微浅浅的,近乎苍凉的笑起。

随即提笔,在那厚厚卷宗的末端,一笔一划写下一个字。

“准。”

长熙十八年二月,凤知微回京,三月,因江淮道布政使任上,对京淮运河河工有大功,入内阁为永寿殿大学士。

那是当年南海海浪前,十六岁少女的回答,在心底回旋往复无数次,终未出口。

到得今日,再要诉诸语言,已经成了讽刺。

她微微俯低的脸,被散落的长发遮掩住,于无人看见的角度,有隐约的晶莹一闪。

宁弈在冷月枯树枝头默然不语,衣袂似流水飘荡风中。

很久之后凤知微抬起头,神情如常,还对着宁弈笑了笑,道:“夜了,殿下早些休息吧。”

宁弈注视着她,眼神里没有失望也没有郁愤,只有深深的哀凉。

这一路走到如今,费尽心思,费尽心思终不能挽命运狂澜之即倒。

他努力想推她向前,她却坚持立在原地,守着那年大雪的清晨。

都是命,都是命。

“我的心,永在它该在的位置,或有一日翻江倒海,能换得它倾倒翻覆。”

既然有些誓言决心无法以人力抹杀,那便不如顺着她要的轨迹,一路相随着走下去吧。

他浅浅的笑起来,伸出手,道:“知微,让我最后再陪你一晚。”

凤知微默然不语,他又道:“我们相识五年,从未在一起过年。”

凤知微闭上眼,拢着被子,缓缓的睡了下去,面朝着墙壁。

身后有轻轻的脚步声,有人关上了窗子,淡淡的属于他的气息充盈室内,恍惚那年,冬日冰湖前,白梅花掠过月白衣襟。

床榻微微一沉,他修长的身影倒映在墙面,按住了她的肩,凤知微没有回头,只轻轻道:“为什么不杀了我?”